“童童……”

我跟閨蜜在廁所偶然相遇，她叫住我。

她拉著我到陽臺，環(huán)顧了一下周圍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你最近是不是跟陳少遠(yuǎn)走得很近啊，我們班的大姐頭很不高興呢?！?/p>

“我知道，你現(xiàn)在討厭我，但我還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?！?/p>

我的眼淚忍不住上涌，硬生生被我掐著手臂止住了。小云的眼睛也紅紅的，她對我笑了一下，轉(zhuǎn)身就要走。

我拉住她：“小云，你一定要保護(hù)好你自己。”

“以后我會繼續(xù)對你愛理不理，但是我們約定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學(xué)，你要是沒做到的話，看我怎么嘲笑你?！?/p>

“到時候，我們學(xué)校門口見?！?/p>

我甩開了小云的手，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上一次小云是為了替我出頭，才會惹到洛曉的，我怕我保護(hù)不了她，不如主動放棄，讓她逃出這場漩渦。

張琴琴，我們學(xué)校的大姐頭，果然找上我了。

“你就是方童？”

她抄著兩只手，嘴里嚼著口香糖，用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看著我。

“是我，有什么事？”

“長得也不怎么樣嘛，”她走到我面前，細(xì)細(xì)地打量我，用食指戳我的肩膀：“警告你哦，不要打陳少的主意?！?/p>

我笑道：“放心吧，我跟他沒關(guān)系?！?/p>

張琴琴習(xí)慣了別人害怕的神情，我不僅沒畏懼，還若無其事地笑，她愣了一下，然后對我翻了個白眼：“嘁?！?/p>

“不就是陳少遠(yuǎn)的前女友嗎？都被甩了還這么囂張，怨婦一個?！甭鍟詰崙嵅黄降馗倚÷曇Ф洹?/p>

然后她眨著眼睛對我笑道：“你跟陳少遠(yuǎn)是不是真的在交往?。俊?/p>

“洛曉！”我神色慌張，“別亂說?！?/p>

“那童童喜歡他？告訴我吧，我會幫你保密的。”

我不自然地移開眼神，沒有回答。

“那你喜歡的是班長？”

“怎么會！”

說完這句話，我裝作懊惱地轉(zhuǎn)開臉，心中不由得冷笑。

“看吧?！甭鍟孕Φ靡馕渡铋L，“如果不是喜歡的人，你一下就否認(rèn)了，所以……”

我沒說話。

洛曉說，她會幫我追陳少遠(yuǎn)。

我也沒說話。

洛曉看著我笑，我也看著她笑。

*

我還在繼續(xù)幫陳少遠(yuǎn)密謀他的少男心事。

“洛曉不喜歡死皮賴臉湊上去的舔狗，你要懂得保持適當(dāng)距離?！?/p>

“洛曉不喜歡別人提她家里的事，會勾起她傷心的，所以你一定注意千萬不要去問，要是提到這件事，也要快一點轉(zhuǎn)走話題，知道嗎？”

陳少遠(yuǎn)點點頭。

洛曉這段時間對他比以前主動多了，他對我的“指點”深信不疑。

“你的意思是，現(xiàn)在就是合適的表白時機(jī)了嗎？”

“當(dāng)然啊，而且，洛曉喜歡驚喜，在這之前，你千萬不要走漏一點風(fēng)聲?！?/p>

下周一，應(yīng)該就有好戲看了。

“方童，你出來一下。”

周一下午，我正在掃地，一個女生在教室門口叫我。

我正要跟她走，許哲攔住我：“方童，有什么事嗎？”

“能有什么事，”我擺擺手，示意他讓開。

我跟著那個女生到了靠近宿舍的花壇，果然是張琴琴。

見到我之后，張琴琴不由分說，一個巴掌就打過來了，旁邊兩個女生左右抓著我，不讓我躲，我結(jié)結(jié)實實挨了一巴掌。

“還說你跟陳少遠(yuǎn)沒關(guān)系，你那妹妹都跟我說了，你每天都跟他聊得起勁，還有你明明就喜歡陳少遠(yuǎn)！”

上一世，洛曉讓陳少遠(yuǎn)說喜歡我，誤導(dǎo)一下張琴琴。

張琴琴當(dāng)天就找到我寢室來，和跟班一起扇我耳光潑我冷水，撕扯我的衣服，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，還給我拍照。

那天我一夜沒睡，被她們逼著在冷水里待了一晚上。

我想到這里，怒火頓生，使勁抽出右手還了張琴琴一巴掌。

她懵了片刻，惡狠狠地一把拽住我，又一個巴掌就要打下來。

“你們在做什么？”

一道聲音從花壇后面?zhèn)鱽怼?/p>

許哲？

他一路跟著我們來這里？

“張琴琴，你們跟我一起去老師辦公室?！?/p>

張琴琴一臉無所謂，反正她也不怕老師。她推開我站在我前面的許哲，要繼續(xù)打我。

許哲力氣比她大，直接捉住她的手，拽著她走。

在辦公室里，張琴琴理直氣壯地看著老師說：“老師，我這是幫您教訓(xùn)她呢，不好好學(xué)習(xí)，就知道談戀愛?！?/p>

我掐了自己一把，疼得眼淚汪汪：“老師，我真的沒有?！?/p>

班主任把陳少遠(yuǎn)和洛曉一起喊到了辦公室。

“張琴琴說的，到底是不是真的？”

陳少遠(yuǎn)看了我一眼，有些為難地低下頭：“是?！?/p>

我毫不意外。

【洛曉這么柔弱的女孩，你幫她擋一下，也不過分吧。】他以前是這么說的。

班主任開始苦口婆心地教育我：“方童，高中正是好好讀書的時候，怎么能跟男生談戀愛呢?！?/p>

我直視她的眼睛：“老師，我沒有談戀愛，我根本就不喜歡他。”

我們各執(zhí)一詞，班主任也有些為難。

“老師，不管事實怎么樣，也不能直接打人吧?！?/p>

許哲一句話把跑偏的重點帶了回來。

班主任才恍然點點頭，然后開始教育張琴琴，說要聯(lián)系她爸媽，要通報批評。

我看了一眼站在我前面的許哲，他的形象忽然變得正氣凜然，我仍然搞不懂，是什么讓他發(fā)生了變化。

出了辦公室之后，張琴琴跟在我后面，用一種陰冷的表情看著我。

許哲站在我跟她中間，把我們兩個人隔開。

“笨死了?！蔽依湫Φ馈?/p>

張琴琴一下子被激怒：“你說什么？”

“我說你，笨死了，陳少遠(yuǎn)到底喜歡誰，跟誰表了白，也就只有你不知道了吧？”

張琴琴的跟班弱弱地喊了一聲琴姐，然后把手機(jī)放在她面前。

她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：

“洛曉這個賤人，敢拿我當(dāng)槍使？”

看到陳少遠(yuǎn)對洛曉的浪漫表白，張琴琴再草包，也迅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。

她扔下我，帶著跟班們揚長而去。

“童童姐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不知道張琴琴會直接打人。”

洛曉一臉委屈地來找我，我漠然轉(zhuǎn)開臉沒說話。

陳少遠(yuǎn)也站在旁邊默不作聲，他的表情竟然看起來有點愧疚。

晚自習(xí)結(jié)束之后，回到宿舍，好戲才拉開序幕。

張琴琴帶著手電來了，我們整個宿舍剩下的五個人，看著洛曉被她扇耳光、撕衣服、澆冷水，沒有一個人敢說話。

今天才周一，放假前的這幾天，洛曉有得受了。

“方童！”洛曉在課間的時候攔住我，“我沒想到你竟然這么惡毒！跟著別人一起欺負(fù)我?！?/p>

還沒等我反應(yīng)過來，洛曉腳底一滑，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。

故技重施。

洛曉的哭鬧引來了很多人圍觀。

“童童姐，就算陳少遠(yuǎn)不喜歡你，你也沒必要這樣對我吧，”摔下去之后，她立刻換了一副面孔，“我的腳，好疼?！?/p>

“怎么回事啊，方童，你推人家干嘛?！?/p>

“我知道誒，就是因為陳少遠(yuǎn)喜歡洛曉嘛，方童氣不過?！?/p>

幾個同學(xué)把我攔在一邊，不讓我靠近。我翻個白眼表示無所謂，反正手里有辦公室的錄音，我看到時候洛曉怎么解釋，她和陳少遠(yuǎn)承認(rèn)，我在跟陳少交往。

“洛曉同學(xué)，剛才是自己摔下去的吧？”

所有人立刻向說這句話的班長看過去。

“你有什么證據(jù)，不能因為你喜歡方童就跟她一起污蔑我！”洛曉哭訴道。

周圍人竊竊私語：“怎么還有新瓜的??！”

正當(dāng)大家分不清楚誰是誰非的時候，一個嘹亮的聲音說道：“是誰在污蔑誰??？我也看見了！”

張琴琴推開前面擋她路的人：“洛曉，你好不要臉?！?/p>

“你一邊跟陳少交往，一邊騙我說陳少喜歡方童，我扇了她一巴掌才知道被你騙了，現(xiàn)在你又玩這一出，綠茶表，賤不賤？”

在兩個跟班添油加醋的說明下，大家終于把這個瓜吃明白了。

“想讓方童給她擋槍，然后又誣陷人家推她，好茶啊——”

張琴琴從我身邊走過去，對我翻了個白眼。

我知道她無意幫我，只不過是討厭洛曉罷了。

洛曉被送往了醫(yī)務(wù)室。

許哲悄悄問我：“你家里人問起來，你應(yīng)該怎么辦？”

“不怎么辦?！蔽覕偭藬偸?，“也得有人愿意理她啊?！?/p>

爸媽的公司就是在這個時間出了問題，他們會忙得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，我們連人都不一定見得到，還不要說讓他們管這種小矛盾。

以前就是因為這樣，我才跟他們越來越疏遠(yuǎn)，后來自己遇到事兒，也完全不跟他們說。

我皺著眉，這個許哲是不是管得有點太多了？

“你以后離我遠(yuǎn)一點，不要來管我的事?！?/p>

我知道他不是上一世的許哲，但是我沒辦法忘記那些記憶。

“方童?！?/p>

我轉(zhuǎn)身就走，沒有停下腳步。

“上一次我沒有保護(hù)好你，這次我會做到的?！?/p>

洛曉回家之后，果然跟我家人哭訴，說她在學(xué)校被欺負(fù)，我也不幫忙，反而跟著別人一起欺負(fù)她。

我這邊當(dāng)然也把陳少遠(yuǎn)的事情拿出來說。

只是，果不其然，老爸老媽一聽，覺得就是青春期小孩子的糾葛，立刻就失去了搞清楚整件事的耐心。

“童童，洛曉孤身一個在我們家，你多讓著她一點不行嗎？”

同樣的場景，洛曉同樣得意的表情盯著我。

我笑道：“我知道了?！?/p>

吃完飯之后，爸媽接了一個電話，就又去了公司。

哥哥問我跟洛曉：“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我搶在前面說：“哥哥，你也別怪洛曉，她只是太害怕了，才在老師和同學(xué)面前撒謊用我頂包的，爸媽不是都說了，原諒她這一次嗎？”

哥哥最終沒有說什么，洛曉咬牙盯著我，然后自己一臉委屈地回了房間。

她的委屈，在上一世管用，這次謊言都已經(jīng)被拆穿，還有人會心疼她可憐她？

我不知道洛曉用什么方法拿走我的親情、愛情、友情，我只知道，只要我被大家冤枉，被別人指責(zé)，洛曉就會很開心。

大概一個小時之后，從洛曉的房間傳出來開門關(guān)門的聲音。

她打扮地濃妝艷抹地出了門，哥哥問她去做什么，什么時候回來，她也并不回答。

為什么她突然不裝了？

我忽然想到什么，拿起自己的背包就要出去：“哥，我去找我同學(xué)，晚一點回來哦?！?/p>

“誒誒，怎么都這樣？”

我走出單元門口的時候，她已經(jīng)不知去向了。我叫了一輛出租，讓師傅把我送到蔚藍(lán)酒吧。

洛曉果然在這里。

但是陳少遠(yuǎn)并不在，還有一個人也不在。

“小同學(xué)，你在找誰？”

就是他，就是這個聲音！

陳少遠(yuǎn)的父親，陳峰，我的復(fù)仇本上，最該死的那個人。

我如同被雷劈了一般，渾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，我強(qiáng)迫自己僵硬轉(zhuǎn)頭。

身后的男人穿著整潔的西裝，笑得溫文爾雅，善良無害。

【洛洛，她就是你說的那個方童？】

【過來，如果你做得好，我可以考慮給方家留一口氣?！?/p>

在那個房間，他和洛曉一絲不掛，不知廉恥地在我面前茍合。他又把我拖到床上，按住我的手臂，我的腰，還有我的腿。

【要是說出去，你家人的命我就不敢保證咯?！?/p>

重生以后，這個噩夢仍然揮之不去。

我手腳已經(jīng)變得冰涼，聲音微微顫抖：“我在找我朋友?！?/p>

“你跟我來，我?guī)湍阏液貌缓?？”陳峰對我伸出手?/p>

我遲疑了一下，然后咬咬牙：“好——”

“童童?！痹S哲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，“我來晚了一點，不好意思啊?！?/p>

許哲牽著我的手，朝陳峰笑了一下，把我?guī)С隽司瓢伞?/p>

他看著我的眼神帶有一絲責(zé)怪：“你不應(yīng)該這么冒險。”

每次看到許哲，我總是忍不住心生怒意。

“為什么不冒險！”

“我可以代替洛曉，陳峰就不會毀掉我家，我甚至可以利用這一點挽救更多的人?！?/p>

當(dāng)初受害的，不只是我一個人，陳峰不僅自己喜歡學(xué)生妹，他背后還有不少商場甚至政界大亨，這條陰暗產(chǎn)業(yè)鏈，毀掉了無數(shù)女孩。

只要我代替洛曉跟著陳峰，就可以掌握很多證據(jù)，直到把他摧毀。

我定了定神，平靜地說：“許哲，這件事跟你沒有關(guān)系，你沒必要摻和進(jìn)來?！?/p>

他拉著我的胳膊不讓我走：“我就是來幫你對付洛曉的，你說跟我有沒有關(guān)系？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她是不是告訴你，她是時空旅行者？”

從我覺得許哲怪怪的那一刻開始，我就隱隱約約想到，他不是真正的許哲。

他沒告訴我他是誰，他只說他知道一切。

洛曉以為自己奪走了陳少遠(yuǎn)對我的愛情，接下來，她會奪走家人對我的親情。

只要家人對我失望，她得到的親情，就越多。

她跟很多“未來人”一樣，以為這些情感都是掠奪來的。大家從一出生開始就在算計，算計可以搶走多少情感，而沒有人去主動釋放善意。

這也是為什么這些情感越來越稀缺的原因，所以就有了洛曉這類人：時空偷渡和感情走私。

“但現(xiàn)在洛曉的計劃被你打亂了，才提前跟陳峰有了接觸，她可以不要你的親情，只要把你家徹底毀掉，她就會獲得相應(yīng)收益，支撐她尋找下一個宿主。”

“我們還有其他方法，你沒必要孤注一擲?！?/p>

我花了好長時間，才消化掉許哲給我說的這一切。

我想到了一個人：“你是說，袁雯？”

陳峰的妻子。

許哲點了點頭。

陳峰私生活混亂，袁雯不是不知道，只是她懶得管。她已經(jīng)打算等陳少遠(yuǎn)高中畢業(yè)后，就跟他離婚。

因為沒住在一起，陳峰表面上又是一副人模狗樣，袁雯并不知道他對學(xué)生犯罪，也不知道他在用這些可憐的孩子進(jìn)行賄賂。

一旦這件事被曝光，她自己也許無所謂，不過她唯一在乎的，就是陳少遠(yuǎn)。她不會想要陳少遠(yuǎn)以后都被人指著脊梁骨。

如果有袁家的介入，這件事會好辦很多。

“我們很難接觸到袁雯，尤其是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，幸好不久之后就有一個機(jī)會?！?/p>

我明白了許哲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