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重生在漫天火光的前一夜

1

我重生了，

重生在討債鬼女兒找我借錢的當(dāng)晚。

前世女兒王瑩和窩囊廢張文閃婚一年后，兩人也不知道怎么過日子的。一分錢是沒掙出來，反倒還欠債五十萬。

某一天晚上，她又來找我借錢，當(dāng)時的我捉襟見肘，實在沒什么錢。身上只有一萬塊。猶豫了片刻，解釋說自己還得交保險。

現(xiàn)在女兒的表情我還歷歷在目。她臉上蕩漾著無所謂，笑嘻嘻的沖我撒嬌，嘴角的梨渦還若隱若現(xiàn)。

「媽，我也沒辦法，我相信你可以的?！?/p>

「只有你能幫我了?！?/p>

思忖半天，我終究是沒有給。找了個借口把她打發(fā)走了，當(dāng)時的我正是犯了胃痛，急著吃藥。所以忽略了女兒的眼神。

當(dāng)晚，她摸進(jìn)家門，拿走了我的存折。走時一杯水倒在了插座上導(dǎo)致電路短路，引發(fā)火災(zāi)。我在睡夢中結(jié)束了此生。

熊熊火焰中，被火焰燒灼每一寸皮膚的痛楚，現(xiàn)在想起仍是無法呼吸。

身體上的痛遠(yuǎn)遠(yuǎn)抵不過我心里的痛。

回過神來，腦子依舊陣陣鈍痛。我還無法徹底接受自己已經(jīng)重生的事實。

一陣敲門聲響，我打開門。

是女兒王瑩。

她臉上帶著和上一世一樣的笑容，見到我，甜滋滋地喊了聲媽。十分想念我的模樣。

此刻，我的脖頸汗毛豎起。

身上還一陣陣幻痛，那是被火燒灼傷的痕跡。

和上一世一樣，她來找我借錢了。

故事還是按原劇情發(fā)展起來了。

果然，沒坐下片刻，她便開始訴苦。

「媽，借我點錢吧。最近張文一單生意都沒做成。老板天天罵他，我想著陪他出去旅游散散心。」她一臉不忿，為那無用的老公鳴不平。全然不注意到我面色蒼白的臉龐。

張文是女兒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一見鐘情的對象。一沒房二沒車，靠著一張嘴把女兒哄到手。三個月后兩人閃婚，且沒有征得我的同意。

女兒還在喋喋不休，我站起身，打斷了她的施法。

這一世，我絕不會再慣著這個女兒。

「沒錢，你回去吧?！?/p>

她的臉色一僵，想笑又笑不出來。

「媽你說什么呢，爸的保險金不是還剩點么。」

沒等到滿意的回答，她臉色發(fā)緊，咬緊了牙關(guān)。

五年前丈夫出了車禍，對方是個有錢人。走程序賠償了一筆錢加上保險金七七八八也有個幾十萬。

我沒應(yīng)她的話，低頭看著她手里拿著的名牌包包發(fā)呆。

有錢買包沒錢過日子？

也是，自己的媽媽給的錢就算是白撿的吧。

「這兩年你七七八八從我這借了多少錢心里沒數(shù)么，」

越講越心酸，我沒忍住紅了眼眶。

上一輩子，我總是抵不過女兒的央求，一次次借錢給她。最終不得不去當(dāng)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補貼家用，落下了胃痛的老毛病。寒冬臘月，受不得一點涼。否則就是無盡的疼痛。

可女兒似乎沒看見我的眼淚，越發(fā)不依不饒。

「媽，你可以的啊，你不是還有一萬塊在存折里么，再借我一次吧?！顾袂榧?，起身拉扯住我的胳膊搖晃著，像小時候一樣懇求我。

我掙脫了她的糾纏，站起身把門打開，抹干了眼淚。

「你走吧，我?guī)筒涣四?。我自己也要過日子?！?/p>

女兒，我已經(jīng)把能給的都給你了。可你為什么還不滿足。

我曾把整個世界都給你了，你知道么？

媽媽也是人，也想活出自己的生活。

她張大了嘴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。畢竟平時她只要撒撒嬌我都會答應(yīng)她。

見我并未回應(yīng)，她灰頭土臉的走了。

當(dāng)晚，等女兒走后，沒有絲毫猶豫，我迅速收拾了行裝，離開了這個城市。

2

我回到了家鄉(xiāng)，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。

可惜爸媽早已去世，幸好老房子還沒賣掉，一直空著。

簡單收拾了下，我打開了手機。

等舊手機反應(yīng)了片刻，唰唰出現(xiàn)了十幾通電話和上百條信息。無一不是來自女兒。

估計是昨晚準(zhǔn)備去偷存折，卻沒找到我人。

我不想再回復(fù)關(guān)上手機。沒搭理她，出門逛了一圈，買了一張新的手機卡。

當(dāng)晚，我用新的手機卡，開始直播。

直播對我來說還是個新鮮玩意，折騰半天才打開了畫面。

上輩子，女兒三番五次借錢。可我也不是每次都拿的出來錢，她就嚷嚷著說要什么直播，說只要在鏡頭面前跳跳舞，別人就會給她錢?？上ё詈鬀]啥效果，草草收場。

這次心血來潮不是為別的，只是想找個地方說話。

已經(jīng)太久了，沒有人聽過我說話了。

很顯然，直播間里沒有什么人。

不過這都在我預(yù)料之中，沒有慌張。我對著白晃晃的鏡頭，開始訴說自己的故事。

說什么呢。

說從小家里窮姊妹多，沒機會讀書。十幾歲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，幫家里忙農(nóng)活。

說二十歲被許配給同村的丈夫，丈夫什么事都不做，每天只知道喝酒打人。自己每天像個保姆一樣伺候他。

說生下的女兒是個討債鬼，隔三差五借錢。妄想壓碎她媽媽的最后一根骨頭。

良久，我將這一生都說完了。

萬千世界，我竟找不到一個傾訴的人。只得通過網(wǎng)絡(luò)，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訴說自己的衷腸。

也不管有人沒人，我退出了直播，草草歇息了。

就這樣，過了幾個星期清凈日子后，有不速之客來了。

是我的好女婿，張文。

他拎著兩袋水果，敲響了我的門。

張文長的不丑，白面書生模樣。一張嘴滿是甜言蜜語。也是這張嘴哄得女兒偷了戶口本與他領(lǐng)了證。可八成也只會哄戀愛腦的女人罷了，不然怎么做銷售這么久了一單也沒開成。

見我沒什么表情，他放下水果，神色訕訕。

「媽，你怎么回老家了也不和咱說一聲啊，害得我和瑩瑩都擔(dān)心死了，好幾天都沒睡好覺呢！」

我沒回他，徑直打開袋子，是些便宜的蘋果，梨。沒忍住嗤笑了一聲。

裝樣子也不會裝。

他裝作沒聽見我的笑聲，又恢復(fù)了燦爛的笑容。

「媽，之前瑩瑩做的確實不對，我代她向您道歉。您別生氣了，快和我們回去吧?！?/p>

我冷著臉，沒給他臺階。

「那你說說，她哪做的不對??？」

怕是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吧。

他面色一怔，神色喏喏，勉強解釋了幾句。

「她不該老是向您借錢，我知道您的日子也不好過…」

「呦，你們還知道我不好過啊。那之前三番五次借錢是想干什么?！箾]等聽完話，我騰地站起來，心底的火蹭蹭的冒。

「那這不是，咱倆實在沒錢么…而且媽，也不忍心看著您女兒受罪吧?！顾秸f越起勁，說出了今天來的真實目的。

「這樣，這次我們不借多，就要三千塊錢。這總可以了吧。到時候等我有錢了連本帶利還給您。」

他眉飛色舞，一張嘴越說越起勁。算得上是眉飛色舞。

我咬緊牙關(guān)，胸口仿佛被勒住，無法呼吸。

「好好好，這就是我的好女婿。自己丈母娘身上只剩一萬塊還觍著臉要錢。真是好人啊?！?/p>

把桌子上的水果扔到外面，心頭積壓的怒火燃燒起來。破口大罵。

「馬上給我滾！」

3.

張文什么時候走的我已經(jīng)不記得了。等清醒過來，手里還捏著個丟下的蘋果。

想了想，還是把它放在了桌子上。畢竟蘋果無罪。

正準(zhǔn)備做飯，不曾想電話又響了。

過去幾十年給我打電話的屈指可數(shù)，我一想就知道是哪些人。可來人還是讓我有些意外。

是我名義上的小姑子，劉蘭芝。

前世這個小姑子幾乎不怎么和我家來往。自從丈夫死了后更是沒當(dāng)我這個人，今兒怎么找上我了。

「嫂子啊，我想問問。咱哥的保險金還剩多少啊，我想買個車。支援一下唄。」

剛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冒了上來。面色氣得漲紅，我穩(wěn)了穩(wěn)呼吸，才沒讓自己暈過去。

敢情又是個來借錢的。

他們也不曾想過，我所擁有的，不過是這條賤命罷了。

「沒錢，就剩一萬了。你要是想逼我死就直說。」說完，我就要掛電話。

那一頭哎哎哎了半天，才不得不道出實情。

原來討債鬼女兒見我不肯給她錢，又私自把張文打發(fā)走了。怕我自己拋下她，藏點私房錢私自跑了。便百般央求，讓小姑子來試探一下虛實。

好啊，啃老啃的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出來了。

記憶里的女兒何時變成了這副模樣。

幾十年間唯一的快樂時光，是女兒年幼時。那時的她才學(xué)會說話，總是咿呀咿呀，咧開小嘴沖著我笑。用脆生生的嗓音叫我媽媽，說媽媽我一定對你好的。寒冬臘月里我干完活的手冰冷徹骨，她絲毫不嫌棄，扯著小手把我的手塞進(jìn)她的懷里。溫暖滾燙。

如今，恍若隔世。

定了定神，我沖著電話那頭喊到。

「讓王瑩別想了，我沒錢，是真的?！?/p>

打發(fā)走了她，我在網(wǎng)上購買了很多鉤針和毛線。

記得沒結(jié)婚時，在家除了做農(nóng)活就是勾毛線給弟弟妹妹穿?，F(xiàn)在想著擺個攤子，也總算能賺點生活費。

回想我這一生，只是從一個隧道走向另一個隧道而已，無聲且壓抑。

什么時候，才能為自我過一次呢。

也許是將來，也許是此刻。

又是被電話打斷了思緒，這一次是未知號碼。

電話那頭是個男聲，講話是客客氣氣的普通話。

「阿姨，我們這邊是hxz工作室的，看到您直播的內(nèi)容了，表示對您的生活很感興趣。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帶貨呢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