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禁果之殤十八歲成年那天,我騙著父親的戰(zhàn)友,我的小叔,初嘗禁果。他勃然大怒,
趕她出門,自此斷聯(lián)。再重逢時,距離我移民美國的簽證下來,只剩10天。
……那天正逢清明節(jié)。警局門口,程北望從國外風(fēng)塵仆仆趕回,手臂上無國界醫(yī)生的袖標,
還染著血跡。湖藍色的口罩遮住他半張臉,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眉眼。我穿著紫色深V長裙,
坐在警局的椅子里,眉眼輕佻。對視間,我盈盈一笑:“小叔,好久不見。
”程北望面無表情,轉(zhuǎn)身走向訊問筆錄的警察,表明身份后,將點男模的我‘贖’了出來。
警局外,夜風(fēng)蕭瑟。我遠遠的跟在程北望身后,腳步有一下沒一下的踩著他的影子。就像,
小時候一樣。想到這兒,我思緒斷了一剎,腳步也停了下來。腦海里也猛地涌上那些我以為,
早就被自己遺忘的過去。八年前,我的爸媽在一次醫(yī)療任務(wù)中離世,
將我托付給了才22歲的戰(zhàn)友程北望。他二話沒說就退了下來,
在臨海市人民醫(yī)院做起了醫(yī)生,守著我讀書。洗衣,做飯,買衣服,
家長會……就連我第一次來月經(jīng)時的衛(wèi)生巾,都是程北望親自買的。他對我的照顧,
無微不至??晌覅s恩將仇報,喜歡上了程北望,告白失敗后還不知羞恥地騙他上了床。
那是我此生刻骨銘心的一晚。痛,累,卻也享受,沉淪。我知道,以程北望非黑即白的性情,
那大概是我們最后的夜晚。果然,第二天早上清醒過來的程北望臉色大變,將我趕出了家門。
他也再次戴上無國界醫(yī)生的袖標,遠走國外。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無法再見。卻沒想到,
他還會回來,還會出現(xiàn)……“夏溫顏。”程北望的聲音突然響起。我迷茫看過去,
就對上他失望的眼神。“你究竟什么時候能成熟,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(zé)?
”熟悉到耳朵起繭子的說教,如細密的牛毛針,刺痛心臟的每一處。我攥緊指尖,咽下苦澀,
扯出抹笑。“我一直都能。從十八歲成年那天開始。”提到那晚,
程北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。他沒說話,就那么直直的看著我。氣勢迫人到,
像極了在進行一場生死關(guān)頭的重大手術(shù)。我心里清楚,他不想提起那一晚。只好咽下苦澀,
自嘲笑笑,主動開口打破僵局,也算道別?!拔医裉焱娴暮芾?,想回去休息,
就不陪小叔多聊了?!闭f完就往路邊走,準備打車回家。路過程北望時,卻被一把拉住。
他滾燙的手貼上我被晚風(fēng)吹冷的手臂,高溫燙的我忍不住想瑟縮。然而還沒來得及,
程北望就已經(jīng)收回了手。失望間,又見他驟然蹲下身,捏起我的腳踝,
將被高跟鞋磨爛的血肉貼上藥貼……他熟悉溫柔一瞬刺破我偽裝起來的堅強。我紅著眼眶,
垂眼看著程北望濃密,漆黑的短發(fā),嗓子干澀到沙?。骸靶∈澹?/p>
那晚的事……你終于肯原諒我了嗎?”這個問題,折磨了我兩年。每到午夜夢回,
我都會夢見那一場鏡花水月后,程北望看來時震驚又厭惡的眼神。夢里,
我也無數(shù)次的問出這句話,卻得不到答案。如今,我終于能從這個噩夢中被解救了嗎?
程北望一頓,握著我腳踝的手猛然用力收緊?!皠e提那晚!”我疼的一縮,
卻在程北望冰冷的注視下,不敢動作。但這樣的尖銳,只是一瞬,程北望又恢復(fù)了平常溫柔。
他慢慢將高跟鞋重新給我穿好,站起身。后續(xù)的話卻如洪鐘,震得我大腦空白。
“我已經(jīng)決定再做三年無國界醫(yī)生,看你嫁人,就遁入空門,贖清那晚的罪。
”第二章重逢驚魂“程北望,你瘋了嗎?”我根本無法控制情緒,出口的話尖利到破音。
可月光下,程北望的神情那么凜然。襯得我對他的愛,更像是池塘里的淤泥,骯臟污穢。
“沒有,我很清醒?!背瘫蓖Z氣平靜??伤绞沁@樣,我越抓狂:“清醒你會去出家?
就因為我愛你嗎?!”我比任何人都知道,程北望他有多熱愛無國界醫(yī)生這個身份,
這個信仰??涩F(xiàn)在,他竟要全都舍棄……“你那不是愛,只是誤把對我的依戀當成了愛。
”程北望熟悉的否認,聽得我喉嚨一哽,驀地想起了兩年前自己那場青澀告白。那會兒,
時間剛劃過凌晨12點。也是我十八歲成年的第一秒。我沒有任何遲疑,
甚至迫不及待地敲響了程北望的房門,直訴衷腸。“程北望,我喜歡你,做我男朋友吧!
”第一次,我沒有叫他小叔。第一次,我將在口舌尖排練無數(shù)次的他的名字宣之于口。
我想過程北望會拒絕,卻沒想到他會連我的愛都否認。程北望說:“你是我養(yǎng)大的孩子,
我自然也喜歡你?!焙⒆印@個詞匯,擊碎了我所有的勇氣,以及理智,
以至于我做下那件惡行……而此刻,時隔兩年。我只覺自己好像再度品嘗到,
他那時帶來的澀苦。我死死攥緊手,牙幾乎都要咬碎。本以為這樣就能壓下情緒,
就能坦然面對,卻還是高估了自己。胸膛不斷起伏,急促的呼吸里,我拼命壓下涌上的淚,
緊緊咬起的牙關(guān),漸漸泛起鐵銹味。程北望對于我的失態(tài),視而不見。他一如從前,
平靜又溫和:“現(xiàn)在住哪兒?我送你回家?!闭f著,轉(zhuǎn)身就往停車場走。我站在原地,
一動未動。凝望著男人和記憶中一樣,高挺,寬闊的身形,
我卻怎能都想不明白——難道就因為不愛,所以他就可以無視我們曾發(fā)生過的親密,
佯裝無事發(fā)生,繼續(xù)做他被托孤的長輩,把我當成只是需要他照顧的小女孩兒嗎?
我死死攥著手,五味摻雜的情緒齊刷刷涌上來。這一刻,我很想喊住程北望,想質(zhì)問他。
程北望卻先轉(zhuǎn)回了身,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我,詫異開口:“不是累了,想回家?”話落,
他冷淡的目光掃過我腳踝上的傷口,恍然道:“還很疼?我背你?!彼凵碜呋氐轿疑砬?,
背對著我彎下腰,作勢要背我。眼前這張寬厚的背,我曾趴過無數(shù)次?,F(xiàn)在,
卻成了不可多得的奢望。等以后移了民,估計也不會再有機會了。我垂下眼,遮住黯淡的眸。
慢慢伸手圈住了程北望的脖頸,任由他將我背起,像小時候一樣,
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兩年沒回過的家……程北望的體溫?zé)霟?,很快熨帖了我心里所有的冷意?/p>
我不記得什么時候睡過去的,再睜開眼,已經(jīng)躺在了床上。窗外天光大亮。
而屋內(nèi)熟悉的擺設(shè)提醒著我,這里是我曾經(jīng)住在程北望家時的房間。更不敢置信的,
是這里的一切竟和我兩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!絲毫沒有改變。程北望一直保留這間房,
是不是也在等著我回來?原本堅定的移民想法,在這一刻產(chǎn)生了動搖。我匆匆下床拉開門,
想要找程北望要一個答案,只要他承認,哪怕他依舊否認我的愛,我也能留下!
可拉開臥室門的那刻,腳步一下頓住。我激動的心,瞬間凍成了冰柱。
只見對面程北望的臥室房門大開。屋內(nèi),不只有他,還有一個女人,與他緊緊相擁。
第三章秘密初現(xiàn)這親密的畫面刺得我眼前一黑,什么都看不見。程北望……有女朋友了?
剛被膠水粘合好的心臟,此刻好像又被砸的粉碎。直到程北望疑惑的聲音響起:“醒了?
”我回過神,視線逐漸清晰,也終于認出那個女人,
赫然是程北望在臨海人民醫(yī)院做醫(yī)生時的同事,他一直以來的追求者,何歡。出神間,
程北望走了過來,眼里全是擔心:“怎么不說話?身體不舒服?”他邊說著,
邊抬手想要來探我額頭的溫度。我猛地后退一步避開:“沒有,我還有些事,
不在小叔這兒多留了?!蔽疫B對視都不敢,垂著眼越過他匆匆離開。防盜門關(guān)上的那刻,
不知是不是錯覺,我恍惚聽見程北望在叫我。應(yīng)該是聽錯了吧。
他那樣將生活和工作區(qū)分很開的性格,既然允許何歡登堂入室,那就證明心里有她了。
再想起昨晚程北望說要出家!我心臟又悶,又脹,像是有火在燒。眼眶也忍不住的發(fā)酸,
發(fā)燙。程北望就是個騙子!難道他明明白白的跟我說有喜歡的人,我還會糾纏他不放嗎?
百般情緒堵塞在心口,無法紓解,無法消散。突然,手機響起。我低頭看去,
就瞧見移民辦事大廳發(fā)來的提醒:“夏女士您好,您的移民審批已經(jīng)通過,
移民簽證正在制證,將在7個工作日內(nèi)完成?!敝皇?天了。一周的時間。
我沒來由的有些慌,但只一瞬,就強迫著自己安定下來。早就決定好的事,沒有改變的理由。
換一個沒有程北望的國家,我也許會活的更輕松。更何況,他也有何歡了。我不再去想,
按滅手機屏,正打算回家。手機再次響起。屏幕上是熟悉的名字——程北望。
我的心仿佛高懸在萬米懸崖之上,不安又忐忑,卻還是壓不住心底叫囂的欲念。最終,
我接起了電話。隔著沙沙的電流聲,程北望的聲音有些陌生:“中午一起吃飯,
在荷馬斯餐廳?!焙神R斯是一家BBQ店子,他家有荷蘭特產(chǎn)的辣椒醬,我很愛吃。
以前程北望一有空,就會帶我去。可自從兩年前,我就再也沒去過了?!拔摇痹挍]說完,
程北望卻打斷了我,不給我拒絕的機會?!榜R上就是你爸媽的忌日了,飯后我們?nèi)タ纯此麄儭?/p>
”這話一出,我只能答應(yīng)。中午12點,我到了餐廳。找到程北望發(fā)來的位置時,
卻發(fā)現(xiàn)不只有他,還有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男人。他看上去年紀和我差不多,西裝革履的,
鼻梁上還架著金絲眼鏡,儼然是個人類高質(zhì)量男性。我心神一震,
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這頓飯的意義。我不敢相信地看向程北望:“他是誰,你叫我過來,
就是為了見他?”面對我的質(zhì)問,程北望面不改色:“他叫莫西池,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,
應(yīng)該很有共同話題,可以發(fā)展發(fā)展。”說完,他竟站起身要走。這一刻,
我腦袋里的弦崩斷了。我一把攔住程北望,
當著他的面直接對莫西池說:“我沒有相親的打算,也沒想過結(jié)婚。
”“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,您可以在這兒盡情享用一頓午餐,我來買單?!闭f完,
我沒看程北望一眼,轉(zhuǎn)身走向吧臺,簽單。大步走出餐廳門的那刻,
我甚至還能感受到程北望落在我后背上的目光。但此刻,我什么都不想管,不想問。
我本以為離開了相親局,心情就會有所緩和??刹粌H沒有。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堵塞,
憋悶,喘不過氣。直到朋友叫我出去喝酒,幾杯苦澀的酒液滑下去,我才重新活過來。一旁,
朋友見我終于有點活人氣,才湊過來問:“你今天火氣怎么這么旺?
”“你移民辦的怎么樣了?到時候去美國,謙謙怎么辦?他才1歲多,能受得了長途飛行嗎?
”我端到唇邊的酒杯一下頓住,渾身僵硬。這是我最大的秘密。兩年前那晚,
我和程北望不僅有了肌膚之親。我們,還有了一個孩子。
第四章骨肉相連從知道謙謙的存在開始,我就想把他留下來。哪怕醫(yī)生提醒我,
他身體不太好,生下來也可能活不了多久,我還是想要將他生下來。懷孕的那一年,
我比平常孕婦的反應(yīng)要嚴重很多。孕吐到什么都吃不下,整個人瘦了二十多斤,
孕晚期手腳更是浮腫,連自我生活都做不到,只能麻煩朋友過來照顧。后來孩子生下來,
也的確如醫(yī)生所言,先天不足,一直要住院觀察。這兩年,我掙下的大半身家,
都用在了謙謙的治療上……“溫顏,發(fā)什么呆呢,我問你話呢!
”好友的聲音將我從回憶里拉回來,我勉強擠出一抹輕松的笑:“我申請了醫(yī)療專用機,
能確保謙謙的安全?!焙糜堰@才放心:“那就好,只是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
猶豫了很久才說:“你真打算一直瞞著程北望?不管怎么說,謙謙是你倆的孩子,
你想沒想過,萬一有一天謙謙問你他爸爸是誰的時候,你要怎么回答?”我的笑容一瞬僵住。
喉嚨也是卡了魚刺一般,吞和咽,都疼的我直發(fā)抖。我怎么可能沒想過。
但告訴了程北望又能怎么樣?哪怕因為這個孩子,程北望會娶我,
我們會以夫妻的名義生活一輩子??蛇@些,不是我想要的。程北望不愛我。
我也不想以孩子來道德綁架他。我垂眼遮住情緒,重新端起酒杯,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。
才沙啞開口:“謙謙不會有父親,即使有,也不會是程北望。”扔下這句話,
我站起身:“今天是探望謙謙的日子,我先過去了?!敝t謙因為先天不足,免疫力差,
不能和成年人接觸太久。我只能將他安置在特護病房里。連作為母親的我,
也只能每隔三天探望一次。離開酒吧后,我回家重新洗漱,洗澡,又換了身剛洗干凈的衣服,
才打車去臨海市人民醫(yī)院。兒童住院部很安靜。大多數(shù)陪護病房都關(guān)了燈。我順著走廊,
一直走到盡頭,本不想吵醒謙謙,可剛推開門,就看到謙謙睜著一雙黝黑的大眼睛,望著我。
“媽,媽!抱、抱!”他一字一字的往外蹦。我的眼睛唰就紅了:“謙謙!”我大步走上前,
一把將謙謙抱在懷里:“謙謙……”我一聲聲念著。重遇程北望以來,
一直被積壓在心里的情緒,一股腦都涌了上來。眼淚噼里啪啦的落下,仿佛破堤的洪水。
有那么一瞬間,我以為我要哭死在這兒!可懷里,謙謙的小手緊緊抓著我衣襟,
咿呀不斷地喊我:“媽媽,媽媽……”我猛地意識到,我可能嚇壞了他。連忙抹掉眼淚,
去看他的情況,確定他沒事,我才松了一口氣。謙謙和程北望長得很像,尤其是眉眼,
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所以這兩年我把他的消息一藏再藏,生怕被程北望察覺分毫,
知曉他的存在。我很愧對這個孩子。但除了給他更多的母愛,我做不了其他?!爸t謙,
7天后媽媽帶你去坐大飛機,去一個新的地方生活,以后媽媽和謙謙永遠不分開了,好不好?
”我不知道謙謙能不能聽懂我的話。也沒奢望能得到他的回應(yīng)。下一秒,卻見他重重點下頭,
毫無遲疑的應(yīng)聲:“好!”我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,再度把他緊緊抱在懷里。這晚,
我留在醫(yī)院,抱著謙謙一起入睡。第二天又陪他吃過早飯,打了營養(yǎng)針,
我才戀戀不舍的離開??刹涣蟿偞蜷_門,就撞上了站在門外的程北望。
第五章決裂邊緣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。程北望怎么在這兒?他知道了謙謙的存在嗎?!
我緊張的攥起拳,發(fā)出的聲音都在顫抖:“小叔怎么在這兒?”程北望也有些詫異,
目光略過我身后的病房門:“有個戰(zhàn)友的孩子住這家醫(yī)院,回國前他拜托我來看看。
”“你呢?”原來是這樣,我心瞬間落回肚子里?!拔乙彩莵砜赐录业男『海切∈迕?,
我先走了?!闭f完,我越過程北望匆匆離去,不敢露出半點異樣。生怕以他敏銳的洞察力,
察覺出什么不對。一直到走出醫(yī)院大門,我急促的腳步才稍稍緩下。四月的天,春風(fēng)料峭。
天也陰沉沉的,連太陽都瞧不見。像極了……我得知父母身亡的那天。
我仰頭看著霧霾霾的天,打車去了陵園。也許,這是我移民離開前,最后一次來看他們了。
其實這么多年,我對父母的記憶早就消退的不剩多少。畢竟從我有記憶開始,他們就很忙,
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,陪我的時間就更少了。只是后來跟程北望生活在一起,
他經(jīng)常會給我講述父母的事,講述他們做的一場場手術(shù),他們遇見的各種人,
經(jīng)歷的那些傷痛,那些故事……半小時后,青山陵園。我看著布滿風(fēng)霜的墓碑,
彎腰將兩束白菊放下?!鞍謰?,我來看你們了。”說完這句,我又陷入了沉默。
我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么,畢竟無論是我對程北望的感情,還是謙謙的存在,
都無法單一的傾訴??扇绻颊f出口,我又怕他們怪我這個女兒。最后,
我只好沉默的陪他們待了一會兒,就回了家??蓻]想到,剛出電梯,
就看到程北望站在我家門外。他怎么知道我住在這兒?許是我的疑惑太明顯,
他淡淡開口:“這房子是我朋友的,當初也是我讓他租給你?!甭牭竭@話,我的心急速跳動。
不是因為他的關(guān)照。而是想到了我大動干戈,重新裝修的那個房間。那個藏著我對他,
一廂情愿愛意的房間!被程北望趕出門后,我就租下了現(xiàn)在這個房子。
還特地按著他家的樣子,一比一將這間屋子重新裝修。我不敢想象,如果被程北望看見,
會發(fā)生什么樣的事!我也無比抗拒知道!連語氣都變得尖銳:“所以呢?小叔現(xiàn)在過來,
是希望讓我感謝你嗎?感謝你兩年前趕我出家門,卻又大發(fā)慈悲的給我住所?
”程北望臉上的溫和慢慢消退,盡是冷然?!跋臏仡?,你的教養(yǎng)呢?
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(tài)度?”“我和你沒有血緣,你不是我長輩!”我看著程北望,
心里壓抑了兩年的愛意,如破堤的潮水,一涌而出?!俺瘫蓖?,你明知道,
我從來沒拿你當過長輩。我……”愛你。后面的話,我沒說出口。
因為我害怕程北望會再次無情的否認。我已經(jīng)沒辦法再承受那樣的傷害。
可程北望卻不愿意放過我:“我說過,你對我的愛只是錯認了依賴!”“夏溫顏,
你究竟什么時候能明白?”他一副是我錯了的模樣,像極了小時候給我糾正錯題時的嚴肅,
認真。我卻最討厭他這幅樣子?!拔颐鞑幻靼字匾獑??反正你也不會跟我在一起。
”我抬手打斷想繼續(xù)說教的程北望,聲音疲憊:“你今天來到底想干什么,直說吧。
”我以為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事,卻沒想到程北望開口竟說:“你既然不滿意莫西池,
那你喜歡什么樣的,我給你介紹?!贝丝蹋以缇桶倏浊Н?,死透的心,再次被他扯出胸腔,
挫骨揚灰。我深深看著這個參與了我大半輩子生活的男人,不甘心的再次確認?!澳銇?,
就是為了讓我相親?”“是?!薄拔乙萑肟臻T,必須要有人照顧你,
我才能對得起你的父母?!背瘫蓖翢o猶豫的一個字,如一柄鋒利的刀,捅進我的心窩。
也讓我對他的愛,瞬間死透。我沒看程北望,拿起手機點開一個追求者的聊天框,
輸入:“我同意你的追求,在一起吧?!痹冱c下發(fā)送后,將屏幕遞到程北望面前。
“我有男朋友了,你現(xiàn)在可以放過我了嗎?”第六章真相大白程北望眉頭緊皺,
更加不滿:“我不是讓你別把感情當兒戲……”“那你想怎樣?!”我反問著,
忍不住自嘲譏笑:“程北望,我只是喜歡你,不是罪大惡極!”程北望垂眼看著我,
深沉的黑眸中淌著許多我辨不清的情緒。往日,我一定會從中仔細找尋,
不放過一絲一毫他愛我的可能。但現(xiàn)在,我不想了。我深吸一口氣,別開眼趕人:“你走吧,
我現(xiàn)在……不想看見你?!背瘫蓖麆恿藙哟?,卻終究沒有再說什么。擦肩而過離開時,
帶起一陣微涼的風(fēng)。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進家門的。站在客廳里,
我第一次覺得家里寂然得可怕。視線觸及到那扇上鎖的房門時,我麻木的邁步走過去,
擰開——里面的裝潢和程北望家里,屬于我的那間臥室一模一樣。衣柜里,
整整齊齊擺放著這兩年,我給程北望買的所有東西。大衣,圍巾,皮鞋,襯衫……各種各樣,
卻一件都沒有送出去。滾燙的眼淚,模糊了視線。我抬手摩挲著衣物柔軟的布料,
心臟密密麻麻地泛著疼。曾經(jīng),我拼命想要留下程北望的痕跡。如今,我卻一刻也待不下去。
我重新拿起手機,和剛才回復(fù)的追求者解釋清楚后,訂了4天的酒店。
離開前的這4天我都準備住在酒店里,除了必要的衣物和用品,我什么也沒帶走。
接下來的時間。我往返在醫(yī)院和酒店之間,盡可能多的陪在謙謙身邊。
而程北望也再沒出現(xiàn)過。就連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,也被擠到了最底下。一切,
都好像回到了我和程北望斷聯(lián)的那兩年。直到2天后。凌晨兩點,我突然接到醫(yī)院的電話。
“夏女士,謙謙突發(fā)心臟病,現(xiàn)在正在搶救,您趕緊來醫(yī)院一趟!”我腦袋“嗡”的一聲,
空白一片。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沖到醫(yī)院的。重癥監(jiān)護室外。隔著玻璃窗,
我看著謙謙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,小小的身體上插滿了管子,幾乎看不到呼吸起伏。
只有波動的心電監(jiān)護儀,告訴我他還活著。身邊的醫(yī)生臉色凝重:“孩子是先天心臟病,
可他年齡實在太小,病情又發(fā)作得太快,我們能做的只有盡力維持他的生命。
”“目前能做且做過這種搭橋手術(shù)的人,只有醫(yī)院之前的程北望醫(yī)生,
可他現(xiàn)在又做回了無國界醫(yī)生,沒人知道他在哪兒……”一瞬間,我死寂的心迸發(fā)出希望!
我慌忙摸出手機,給程北望打去電話。第一遍,沒人接。第二遍,還是沒人接……程北望,
求你了,快接電話。快接電話啊……可電話一通一通打過去,回應(yīng)我的卻只有冰冷的忙音。
往來的醫(yī)護人員進進出出,每一次門開合,等待的每一秒,仿佛都變成了一把鈍刀,
一下又一下割著我的心。我受不了這令人絕望,窒息的空等,急忙朝程北望家沖去。
凌晨半夜,又大雨滂沱,連車都打不到。我只能兩條腿往程北望家跑。
幸好當初他為了能更好的照顧我,買的房子,距離他工作的人民醫(yī)院很近。可即使這樣,
等我到程北望家門時,渾身也都被大雨澆透!風(fēng)吹來,冷意鉆透皮膚,直達骨髓。
我不住打顫,凍到僵硬的手,費力抬起敲門?!斑诉诉?!”“咚咚咚!”此刻,
我顧不上禮貌教養(yǎng),只想叫開門,找到程北望,救謙謙。終于!敲到第三遍時,門從里打開。
程北望穿著寬松的睡衣,發(fā)絲帶著剛起的凌亂,看到我狼狽的模樣,眉心皺起?!斑@么晚,
你怎么……”我根本聽不清他說什么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急聲哀求。“小叔,
求你救救謙謙!求求你!
了……”“他才1歲……都還沒來得及好好看過這個世界……”我從沒在他面前哭成過這樣,
語無倫次,瀕臨崩潰邊緣。程北望怔了瞬,按在我的手背上,沉穩(wěn)的聲音滿含安撫:“別急,
有什么事慢慢說?!薄暗降装l(fā)生了什么,謙謙是誰?”我話音一頓,像被陡然掐住了喉嚨,
說不出一個字。程北望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,沉沉盯著我:“夏溫顏,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?
”氣氛凝結(jié)一瞬。我死死攥緊手,心一橫:“謙謙……是我和別人的孩子。
”第七章生死抉擇空氣仿佛瞬間凝固,死一般的沉寂。
程北望壓抑的慍怒中帶著不可置信:“你說什么?”我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,
只能低著頭說:“兩年前你離開后,我找了個男模……就有了謙謙?!彪S著話落,
空氣再度安靜了。程北望死死盯著我,像是要用目光把我撕碎。說出來的話,也像一把把刀,
狠狠**我的心臟。“夏溫顏,你嘴上說著愛我,離開我家就跟別的男人睡?!
沒有男人你不能活是嗎?你賤不賤?!”“就你這種人,也配說愛?真讓人惡心!
”認識程北望這么些年來,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疾言厲色,滿口臟話的樣子。他在我面前,
永遠那么溫和,那么冷靜。我一直以為真實的他,就是那個樣子??稍瓉恚矔鷼?,
也會發(fā)怒。這樣的他,讓我陌生,也讓我害怕。我沉默的承受著他的怒火,臉色蒼白如紙,
垂在身側(cè)的手更是緊緊抓著褲線。但我也知道,以程北望的性格,和他身為醫(yī)生的責(zé)任,
哪怕他再生氣,也不會袖手旁觀。果然,沒過多久,他深吸一口氣,冷聲說:“帶我去醫(yī)院。
”每一個字,都像是他從喉嚨里擠出來的。但我顧不上了。只要能救謙謙的命,
哪怕這之后程北望對我失望透頂,再不理我,我也認了。反正……很快,我也要走了。
離開這個城市,離開這個國家。我和他,本就將再無交集。想到這兒,
我的心像沉進了數(shù)九寒天的冰河,凍成一坨冰。很快,我們就回到了人民醫(yī)院。
找到到程北望,醫(yī)院第一時間安排了謙謙的手術(shù)。去往手術(shù)室的路上,
我緊緊握著謙謙手術(shù)床的把手,聲音發(fā)緊發(fā)澀:“謙謙別怕,媽媽在這里,
你一定會沒事的……”謙謙張了張蒼白的唇,好像要說什么,卻連聲音都發(fā)不出。
直到護士將我拉開,手術(shù)床被推進手術(shù)室。大門緩緩關(guān)上,
門上通紅的‘手術(shù)中’燈牌隨之亮起。我的心,也跟著一起吊起。我守在手術(shù)室外面,
被雨淋透的衣服黏在肌膚上,冷得我發(fā)抖。但我一步也不敢走,一秒也不敢合眼。
我相信程北望的醫(yī)術(shù),可即使如此,我仍然在心中不斷祈求了千萬遍。
保佑謙謙一定要挺過來!只要能讓他活著,哪怕用我自己的命去換也愿意!直到天光大亮,
已經(jīng)過去了近十個小時。忽然,手術(shù)室外的紅燈滅了。緊接著,門緩緩打開,
護士推著手術(shù)床出來。我心一緊,麻木的雙腿踉蹌著沖上前。就見謙謙安靜地躺在手術(shù)床上,
臉色依舊蒼白,呼吸卻很平穩(wěn)。程北望也從里面走出來,摘下口罩。額前碎發(fā)被汗沾濕,
聲音低啞疲憊:“手術(shù)成功了,孩子已經(jīng)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,但還需要觀察?!蔽尹c著頭,
眼睛卻只緊盯著謙謙,仿佛只要一移開視線,他就會消失不見。甚至,
連程北望是什么時候走的,我都不知道。重癥監(jiān)護病房外。我坐在長椅上,
一直提起的心終于落回原地。此刻,強烈的疲怠感如潮涌來,眼皮變得無比沉重。不知不覺,
我睡了過去。等再醒來時,天已經(jīng)黑了。我剛要起身,低頭卻發(fā)現(xiàn)身上多了件熟悉的外套。
赫然是程北望來時身上穿的。上面仿佛還殘留著他熾熱的余溫。他……不生氣了嗎?
我迷茫的攥緊外套,胸腔之中那股翻涌的情緒,無法言喻。這時,一陣腳步聲漸近,
我抬起頭,就看到了何歡。一改過去見面時,她身上常年不變的白大褂,此時,她穿著常服。
何歡笑容溫婉,開口卻滿是宣示**的意味:“我來幫北望拿他落下的外套,
他今天實在太累,我讓他先回家睡了?!蔽毅读讼?,壓下心底一團亂麻,將外套給她。
何歡伸手接過,卻沒離開,反而再度開口:“溫顏,如果你還有點良心,就放過北望吧。
”第八章隱痛難言我心臟一咯噔,鎮(zhèn)定的神情開始破碎?!拔也欢愕囊馑?。
”何歡依舊笑著,話里卻藏針:“我和北望原本都已經(jīng)要談婚論嫁,我也已經(jīng)辭職,
準備陪他一起去做無國界醫(yī)生,實現(xiàn)他的理想和抱負?!薄翱涩F(xiàn)在因為你,
他居然要跟我分手,決定要遁入空門!”說到這兒,何歡哂笑了聲:“夏溫顏,
我很早以前就看出你對北望的心思,但你根本不了解他?!薄拔蚁M隳苷J清,
北望的家里從一開始就沒有你的位置。”“你只是個客人,一個死皮賴臉、趕不走的客人。
”換做從前,我一定會和她爭個面紅耳赤,告訴她我不是什么客人,我是程北望最在乎的人。
可從兩年前開始,我早就沒有了這種底氣。我扯了扯唇角,佯裝灑脫?!胺判?,
我很快就會離開這里,永遠不再打擾他的生活?!薄暗谖易咔?,請你不要告訴他這件事。
”何歡似乎沒想到我這么好說服,愣了片刻道:“你最好,說到做到?!比酉逻@句話,
她就走了。我坐在長椅上,搭在膝上的手指緊握到泛白。忽的,手機突然響起。我低頭一看,
是簽證中心的短信通知:【夏女士您好,您的移民簽證已經(jīng)制證完成,
請攜帶有效身份證件和取證單,及時領(lǐng)取簽證?!课也朋E然發(fā)覺,今天已經(jīng)是第7天了。
明天,我就可以帶著謙謙離開了??赡X海中卻驟然浮現(xiàn)起程北望那張臉。
如果他知道我要移民,會怎么樣?會挽留嗎?這個念頭涌上的一刻,我都忍不住嘲笑自己。
深吸口氣,壓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,我打車回酒店洗漱一番,換上干潔的衣服,
拿上證件趕到簽證中心。領(lǐng)完簽證回醫(yī)院的路上,又路過玩具店??粗T大櫥窗里,
跌的很高的積木,我又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謙謙。他出生后的這一年里,
我給他買了很多玩具,他最喜歡的就是積木。想到這兒,**脆進去,給謙謙買了新的積木,
才趕回醫(yī)院??勺叩结t(yī)院門口,卻看到了程北望。他身上還穿著白大褂,神情有些疲憊。
見到我,他跨步走來:“跟我走,帶你去個地方?!蹦?,對上他眼睛的那刻,
我有些不安,下意識地拒絕:“不了,謙謙還在等我?!痹捖?,我越過他要走。
手卻被程北望一把拽住,他垂眼看來的目光晦澀,聲音也沙?。骸安蝗?,你一定會后悔。
”程北望語氣篤定。我不自覺攥起手,抬頭看了眼謙謙的病房窗,還是決定跟他走一趟。
這次見面,就是永別。我私心想跟他久待一些??晌以趺匆矝]想到,他帶我來的地方,
竟然是火葬場!看著鐵門上,已經(jīng)生銹的牌匾。我心陡然一沉,還沒來得及發(fā)問,
就聽程北望說:“孩子出現(xiàn)了術(shù)后并發(fā)癥,心力衰竭得太快,
還沒來得及搶救就已經(jīng)……”程北望后面說的話,我已經(jīng)完全聽不清了。
腦海中“嗡鳴”一片,手中的袋子驟然松力掉落,積木滾落一地。我腳下發(fā)軟,
不敢置信地看著火葬場里,黑煙陣陣的煙囪。喉嚨也干澀到充斥著血腥氣。
“所以……謙謙他……”“他已經(jīng)火化了,就等著你來撿骨?!边@一刻,
我只覺得腦海里雷聲轟轟!我的謙謙……死了!我這個做母親的,
甚至連他最后一眼都沒看到!我一把揪住程北望的衣領(lǐng),聲嘶力竭地質(zhì)問:“為什么?
為什么你連讓我最后看他一眼的機會都不讓!”“程北望,我只有他了……我只有謙謙了!
”我歇斯底里,眼眶澀得發(fā)疼,近乎肝腸寸斷。程北望眉心緊皺,沉默地看著我,
任由我發(fā)泄著情緒,看著我淚如雨下,崩潰絕望。良久,他才說:“孩子可以再有,
你……節(jié)哀。”聽到這話的一瞬間,我的心突然就死了。那些對程北望一直放不下,
舍不掉的愛,好像頃刻煙消云散。我慢慢從崩潰的情緒里走出來,
看著這個愛了很多年的男人,輕輕搖了搖頭?!安粫儆辛?。”說完,我沒再看他一眼,
猶如行尸走肉一般,麻木空洞地走進火葬場。我一步都沒有回頭。謙謙,媽媽來接你回家了。
回我們在國外的新家。媽媽不會再離開你了。我在心里說著,喊著,
希望謙謙在天有靈能夠聽見。帶著謙謙的骨灰,我回到了酒店。緊接著,
取消了醫(yī)療專用機的申請,重新訂了一張今晚飛往美國的機票,
又聯(lián)系了之前裝修房間的施工隊,給他們轉(zhuǎn)了筆錢,請他們將那間房子恢復(fù)如初。
就當毀掉我愛過程北望的一切痕跡。隨后找到列表里的房東,給他發(fā)去消息:【我要退租,
押金不用退了?!孔鐾赀@一切,我收拾好行李和證件,帶著謙謙一起,前往機場。而此時,
另一邊。程北望站在夏溫顏住過的房間門口,久久沒有動作。里面一切物品的擺放,
都和兩年前她離開時的一模一樣。不同的是,房間里少了那抹活潑歡脫的身影。
程北望看著冰冷的房間,心里仿佛空了一塊。這時,手機突然響起,他低頭看去,
是朋友發(fā)來的消息。【北望,你小侄女怎么突然退租了?】瞬間,
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涌上程北望心頭,反應(yīng)過來時,他已經(jīng)撥出了夏溫顏的電話。
可回應(yīng)他的,遲遲只有一片忙音。夏溫顏從沒有過不接他電話的時候。想起火葬場外,
那道單薄到仿佛一碰就碎的身影。程北望劍眉緊皺,立即開車趕去了夏溫顏租住的家。
三十分鐘的路程,他只用了十分鐘??梢怀鲭娞?,腳步霎時一頓。只見夏溫顏的家里,
只有一隊工人正在進進出出,忙活著施工。程北望正要問夏溫顏在哪,
就見工人從里往外扔出的一堆垃圾。一張紙,從中掉出,飄落在他腳邊。程北望低頭看去,
瞳孔一顫。那赫然是一張孕檢單。上面夏溫顏的懷孕時間,竟是2023年4月1號。
赫然是兩年前,他和夏溫顏荒唐的那一夜!謙謙……是他和夏溫顏的孩子!意識到這一點,
程北望徹底瘋了!腦海里全是重逢以來,夏溫顏的欲言又止,強撐苦笑,
那晚雨夜她來求他救孩子時的狼狽,火葬場外的絕望……程北望終于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么。
他抖著手掏出手機,急忙給夏溫顏打去電話……而此時,臨海市機場。
【飛往美國的UA696次航班旅客,請盡快前往登機口登機……】聽著機場廣播,
我起身抱著謙謙的骨灰盒,上了飛機。十分鐘后,飛機順利起飛。
舷窗外的視野也漸漸變得開闊。我垂眸看著,胸腔里那顆被束縛的心,終于獲得了自由!
我放下了那個撫養(yǎng)我,卻又困住我二十年人生的男人。連同這個盛滿了我所有悲愁的城市,
一起舍棄。從今天起,我將迎接新生。第九章心死如灰程北望站在夏溫顏租住的房子里,
手中緊緊攥著那張孕檢單,胸腔之中的那股情緒,已經(jīng)無法用憤怒和不可置信來詮釋。他氣,
氣夏溫顏將這件事瞞得死死。又氣自己愚蠢到這個地步,居然沒能察覺到夏溫顏的異樣。
明明那個孩子的眉眼,和他如此相像,可他卻連想都不敢想,謙謙真的會是他的孩子。
工人見到他來,只以為是夏溫顏拜托來監(jiān)工的,拿著一堆衣服首飾到他面前,
滿臉可惜地問:“這些東西都還是新的,確定都不要了嗎?”程北望聞聲看去,
只見工人手上抱著的,是一件件嶄新的衣物,大衣,圍巾,襯衫,
都和他常穿的風(fēng)格一模一樣。他抬手摩挲著衣物細膩柔軟的布料,
不難想象夏溫顏給他準備這些禮物時的心情,可她離開這里,卻一件也沒帶走。
程北望像是忽然意識到什么,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,疼得難以呼吸。
他立刻叫停了工人的裝修,給了他們一筆費用離開。接著又給夏溫顏打去電話,可這一次,
她的電話直接關(guān)機了。程北望眉心皺起,看著手機撥通號碼的界面,第一次感覺到茫然無措。
房子里很快只剩下他一個人,冰冷的忙音回響在空蕩的房間。
視線觸及到工人剛才拿出衣物的房間,程北望不受控制地走向那個房間,擰開門,
他眸光一顫,徹底怔住。房間里的裝修,和他家里夏溫顏住的那間房間,一模一樣。
程北望心里五味雜陳,腦海里更是一團亂麻,無數(shù)情緒交織,如同一張鋒利的網(wǎng),
將他的心分割成片。一開始受戰(zhàn)友托付,將夏溫顏接到身邊時,他對她既憐憫,又心疼。
所以,他把她照顧得很好,記得她所有的喜好和禁忌,可以說無微不至。
但他也只把照顧夏溫顏,當成是一種職責(zé)去履行。從來沒想過,夏溫顏十八歲那天,
會對他告白。更沒想過,他們會有那么荒唐的一夜。他驚慌失措,又惱怒羞憤,
將夏溫顏趕出了家門。其實程北望心里再清楚不過,他怪不了夏溫顏,
要怪只能怪自己沒有把她教好,可到了這一步,他也根本沒法再面對夏溫顏。
于是只能選擇了逃避,一頭扎進了無國界醫(yī)生的事業(yè),企圖用忙碌來麻痹,遺忘。
直到再次重逢,直到此刻,他站在這里,才終于明白。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。
程北望知道她為什么要離開,可他無法接受,更不能容忍,夏溫顏什么都瞞著他,
到頭來卻又從他身邊離開。在火葬場外時,他其實就已經(jīng)心軟了。自欺欺人也好,
只要夏溫顏不再提及那些荒唐,安安分分以小侄女的身份待在他身邊,
他可以繼續(xù)照顧她一輩子。他過于看重和在乎那些世俗的流言蜚語,
卻忽略了夏溫顏那過于倔強的性格。她不會輕易放棄,否則也不會在他一再拒絕之下,
依舊堅持喜歡了他這么多年??伤偾宄贿^,夏溫顏一旦決定放棄,就是徹底放下了。
程北望孤身站在夏溫顏的房間里,屹然不動,即使面對再艱難復(fù)雜的手術(shù),
他也沒有如此茫然無力過。心間仿佛有什么東西脫離了掌控,邁向無可挽回的深淵。
第十章告別過往程北望走出那間房子時,再次給朋友打去電話:“她跟你退租的時候,
有沒有透露過去哪?”電話那頭愣了瞬,才篤定回答:“除了退租的事,她什么都沒提,
怎么,你們難道又鬧什么矛盾了?”程北望垂下眼睫,話音哽在喉間滾了滾,
才淡淡回了一句:“沒有。”掛斷電話,他又上下翻找著通訊錄的名字,
想找一個和夏溫顏相熟的朋友,打聽她的下落。可即使翻遍了通訊錄,
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得知夏溫顏去向的人。難以言喻的憤怒和絕望淹沒了他所有理智,
程北望猛然將手機砸在地上,四分五裂,如同他的心。他第一次發(fā)覺,原來夏溫顏想離開他,
也可以如此銷聲匿跡。三天后,青山陵園。雨霧朦朧如煙,陵園里只有寥寥幾人。
程北望一身黑色大衣,站在風(fēng)霜孤冷的墓碑前,彎腰將兩束白菊放下。他下頜布著青茬,
眼下泛著淡淡的烏青,自從夏溫顏離開后,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,常常睜眼到天亮。
壓抑的沉默流淌,程北望唇瓣動了動,看著墓碑上熟悉的戰(zhàn)友名字,眼中閃過深深的愧疚,
自責(zé)低喃:“我不是個合格的監(jiān)護人,沒有替你們照顧好溫顏……”“她叫我一聲小叔,
我就該負起一個長輩的責(zé)任,可……”可夏溫顏從沒有拿他當成長輩看待,甚至于,
他們之間的關(guān)系早就跨過了世俗禮法的界限。小叔這個身份,對他而言既是責(zé)任,又是枷鎖,
更是折磨。程北望唇際緊繃,細雨的冷仿佛滲透骨髓:“我本想看她嫁人后,
過上正常安穩(wěn)的生活,就遁入佛門,贖清我所有的罪孽,可現(xiàn)在,
溫顏她不見了……”他就算現(xiàn)在出家去贖清罪過,也沒有意義,更無法彌補。不知過了多久,
雨漸漸停了,程北望卻還僵立在原地,沒有離開。身后忽然傳來輕緩的腳步聲,程北望一愣,
下意識回過頭,看清來人時,眼底的失望幾乎藏不住?!澳阍趺磥砹??”他淡淡開口,
語氣一貫的疏冷。何歡走到他身邊,彎腰將手里的白菊放在墓前,
起身時才緩緩開口:“到處都找不到你,就猜你可能會來這兒?!薄皽仡侂x開,
是她自己的選擇,你何必這么執(zhí)著?”“你把她撫養(yǎng)成人,
讓她過上了比普通人更加優(yōu)渥幸福的生活,已經(jīng)盡到了自己的責(zé)任,你不欠任何人。
”程北望沒說話,垂在身側(cè)的指尖緊握到泛白。他啞口無言,更無法反駁。是他親手,
一步一步,一點一點,一次又一次地將夏溫顏推開。又把心底難以控制的心意深深掩藏起來,
生怕被人察覺到一絲一毫。直到現(xiàn)在覆水難收,夏溫顏終于耗盡心力,主動離開。
他卻又不情愿了。何歡見他不說話,生怕他鉆進死胡同里,聲音都染上幾分急切的薄怒,
口不擇言:“程北望,她現(xiàn)在放棄繼續(xù)喜歡你,選擇主動離開,難道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!?
書友評價
作者恨水寫的這部小說《重逢竟是再別離》,個人感覺是同類題材短篇言情小說中的典范,如果說還有比這部小說更好的,那應(yīng)該是恨水同部小說的續(xù)集吧!純屬個人觀點,不支持反駁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