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蘭芽短短二十年時光中,曾經(jīng)被拋棄兩次。一次是幼時被繼父賣去了妓院。
一次是被陸溪拋棄在了要替她贖身的當天。陸溪告訴她:“你一個歌女哪里配得上本少爺?
”“當時不過是哄你罷了,這么輕易就信了,還真是個傻子?!碧m芽聽著他的惡毒話語,
只是傻傻落淚認命??珊髞韥砹藗€青年,他將蘭芽從妓院贖出來,給她開了家鋪子。
他說希望蘭芽以后富貴榮華、財源滾滾。1我又被客人拋棄了。作為一個歌女,
這當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。坊間總有人說戲子無情,我蘭芽想說難道男人可比戲子無情多了。
我所難過的是陸溪他明明承諾會幫我贖身,帶我一起回紹興。我知道他銀兩不夠,
特意將自己私藏的體己給他。本以為自己這次總算得遇良人能脫離苦海,原來我是在做夢呀。
鴇母興高采烈將陸溪帶到我面前時,我正收拾包袱剛要下去?!鞍ミ衔?,死丫頭,你要死啊!
”“我看你是最近好日子過多了,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跑啊?!闭f著就要上來擰我的胳膊。
我錯愕地望著她:“媽媽,難道陸溪沒跟您說我要贖身嗎?
”媽媽冷哼一聲:“死丫頭我看你是昏了頭了,陸公子說他要走了,
他舍不得與你這些日子的恩情,特地來與你辭別的?!薄靶≠v蹄子,逮著個男人就要跟他走,
媽媽我這里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穿,好歹我也養(yǎng)了你幾年,你就這么報答我??!
養(yǎng)不熟的白眼狼?!眿寢層X著罵的不解氣,正要上手教訓我,陸溪在一旁拉住了她?!昂昧?,
媽媽,今日本是我與蘭兒分離的日子,本來心情便郁悶,媽媽這是當我的面干什么?
”媽媽連忙轉(zhuǎn)身,正了正衣衫,滿臉堆笑道:“陸公子說得對,那老身就不打擾了,
你們好好說,好好說?!眿寢屪吆?,房間一片靜寂無聲。陸溪走過來想拉住我手,
我用力甩開,反手給他一巴掌。我抬起憤怒的雙眼:“陸溪你這是什么意思?你要甩了我?
”陸溪雙眼含淚,跪在我面前:“蘭兒,我這也是沒辦法??!”“我家家教甚嚴,
父親若是指知道我?guī)Я艘粋€歌女回家,定會與我斷絕父子關(guān)系,那時我會受盡族人唾罵的。
”“還有我家中早已為我娶妻,我不能對不起發(fā)妻嬌兒。我陸溪對不起你,可你不是愛我嗎?
那么為我受些委屈也是你愛我的證明嗎?”“我知道你想同我回鄉(xiāng),這樣我先回家安心備考,
若是幸運能蟾宮折桂,我一定稟明父親回來接你做一個侍妾,想來到時定不會有人反對。
”他說的信誓旦旦、言之鑿鑿。可是我聽在耳中仿佛有人拿匕首刺入我的心臟,
攪得我血肉翻滾,痛不欲生。陸溪一個勁兒趴在我膝頭,懇求我的原諒。我腹內(nèi)翻江蹈海,
想要吐出來。我扯過下裙,神色冰冷道:“陸郎想來是把蘭芽我當傻子了吧!
”“既然你執(zhí)意要走,我也不好挽留,把我給你的銀兩還來,你便走吧!”陸溪聽了我的話,
從地上站起身,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帕子擦干了眼淚?!疤m兒,
這世上豈有給人的東西再要回去的道理,既然你不肯聽我的話,那我這便離開吧。
你好好保重?!蔽壹泵Τ哆^他袖子,一臉憤怒:“陸溪,你什么意思?
”陸溪一改剛才的可憐樣,冷酷望著我:“我看你可憐,孤身一人在這煙花柳巷之地,
才與你在一起。否則就憑你一個歌女,連給本公子提鞋也不配。
”“這些錢財就當作是你給我的賠償,我警告你要是你再糾纏不放,
小心我告訴鴇母你私藏錢財,到時候她打得你哭哭啼啼,一身傷痕,也怪叫人憐愛的。
”說完,陸溪轉(zhuǎn)身就走,不再看我一眼。我看著朝夕相處幾月的男人竟如此無情,
我明白也許媽媽說的是對的,沒人會愛一個妓子。2“蘭兒,快快梳妝,你有大喜事啦!
”自從陸溪走后,我整個人像被抽離一般,大病一場。媽媽見我高燒不退,
低聲咒罵了幾句走了,讓我得以安生幾日。今日我正躺在床上假寐,媽媽敲響我的房門,
一把將我從床上撈起,告訴我有了喜事。我神色懨懨從床上坐起,攏了攏衣衫,
有氣無力說到:“哪來的喜事?”媽媽面帶喜色道:“我的兒,也算你的造化來了,
外面有人豪擲三百兩銀子說要給你贖身呢。”我心頭一震,第一反應是陸溪,
亦或難道他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框我不成。我連忙開箱梳妝,脂粉香澤,花鈿繡襖,
極其華艷。望著鏡中人的容顏,肌如白雪,鬢若堆鴉,眉橫丹鳳。我滿意地笑了笑。
心中經(jīng)不住欣喜,我跟隨媽媽出門,一顆心臟在里面砰砰直跳。誰知到了樓下,
我看著眼前的青年,頭戴黑色方巾,一身鮮艷的紅衣,干干凈凈,
離近了可以聞到衣服上的熏香。我不解問道:“這位是?
”媽媽拉著我的手來到一位青年面前:“蘭兒,正是這位公子說好要來迎娶你呢?
你看轎子都已經(jīng)備好在外面等著呢?!蔽艺麄€人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,
連忙制止說:“可我根本連他是誰也不知道???這我怎么能嫁?”那青年走到我面前,
拉起我的手:“我叫陳寬,家住平安街柳條巷,家中長輩俱亡,只我一人經(jīng)營著一家食鋪。
”“我心中對姑娘傾心不已,思之不寐,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今日特意來向姑娘提親,請姑娘答應我,
我從此定會對姑娘好?!笨粗\懇的樣子,其實我心中根本毫無波瀾,
因為陸溪也曾當著我的面說過那些甜言蜜語,結(jié)果他還是拋下我走了,
我心中早已看透了男人根本信不過。我本想抗婚,可是向媽媽那愛財如命的性子,
根本不會將銀子吐出來,惹急了說不定會將我直接打昏塞進轎子。
可是我也不想順著他們的意思,我擦干臉上的淚水,轉(zhuǎn)身望著陳寬。
“陳公子剛才說到是真的嗎?你真的那么愛我?!标悓掃B忙舉手發(fā)誓:“自然是真的。
”“好??!既然如此那我不要偷偷摸摸。我要乘游船,
我要這街上的人都知道我蘭芽今日要嫁給你,你敢答應嗎?”世上的人都說歌女**,
我們?nèi)羰菑牧级际且估锇舶察o靜結(jié)束,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??晌也幌脒@樣,
我要光明正大與過去的生活做個了斷。如果陳寬不答應,那我就算一頭撞死也不會答應他的。
我站在一旁靜靜等著他的答案。他望著我高興笑了笑:“那自然是極好的,
既然如此我需要幾日時間來準備,可否煩請娘子再等我三日?!蔽冶凰男瘟搜郏?/p>
心中驚詫,他居然真的答應了?!昂冒?!我等著你?!?三日后,
一大早我便聽見門外傳來的鼓樂聲。我被媽媽從床上拉起洗漱打扮。樓外早就圍滿了人群。
陳寬將我?guī)У疆嬼成?。那條丈高的畫舫幾乎沾滿了河道,畫舫上結(jié)滿紅滿,掛滿彩帶,
耀人眼目。畫舫上除了我和陳寬,還有敲鑼打鼓的樂手,他們一路吹吹打打,
好不熱鬧的場面。我扯下頭上所帶的紅蓋頭,看著河道兩旁擠滿的鄉(xiāng)民。
“他們對我和陳寬指指點點:一個歌女居然能有這么隆重的婚禮,
也不知這小蹄子給陳家哥兒灌了什么迷魂湯。
”周圍人也不住應和:“若是我家娶了一個歌女,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,
也就陳家哥兒雙親不在,要不然這小**哪有機會?!甭犞l(xiāng)民那難堪的話語,
我回頭看看陳寬的臉色,他似乎并沒有感覺不舒服。見我回頭,他來到我的身邊,
牽起我的手去艙中,然后捧出以匣子果子。“要撒果子嘛?”我愣了愣,點點頭。
陳寬握住我的雙手,從匣子中拿出一把紅紅綠綠的果子撒向四周:“各位鄉(xiāng)親,
陳某今日大婚,蘭芽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的娘子了,我和娘子特意撒果子請大家一同沾沾喜氣,
也在此多謝各位的捧場。”他真誠向四周鞠了一躬,牽著我的手站在艙首,在太陽的照耀下,
他帽上的金翅閃耀著金光,晃了我的眼。有一瞬,
他好像話本中所描述的神仙哥來救我脫離苦海。我捏了捏衣角,
最終主動伸出右手牽上了他的衣角,手心緊張的冒汗。陳寬望我?guī)籽郏瑢⑽业氖謴囊陆浅哆^,
緊緊抓在掌心里。溫熱的觸感令我的心猛烈跳動了幾下,我突然一點也不排斥嫁給他了。
夜晚我和陳寬回到他的家。我推門一看,家中的家具陳設簡單,
內(nèi)室放著一張床和一張梳妝臺,另外就是一桌兩凳,在沒有其他什么東西了。
我看著簡單的房間,什么也沒說,倒是陳寬開始向我主動解釋起來:“這幾日忙著操辦婚禮,
家中積蓄是消耗的快了些,但是娘子不用擔心,我出去做幾天生意,很快就能掙回來了。
”看他解釋這么快,還以為我會拋下他回去的急樣子,我嘴角漾起一抹微笑。
“蘭兒今日累了許久,先進房中休息吧?!蔽揖彶竭M入床中坐下,脫下頭上戴的冠子,
深深嘆了一口氣。今日確實累了許久,肚子此時發(fā)出一些饑餓聲,這時陳寬也進了房間。
聽到聲音不禁輕笑一聲,我的臉因為聲音漲得通紅。陳寬出去了,
不一會兒給我端來一碟點心,還冒著熱氣。我看著碟中金黃的點心,之前從未見過,
伸出筷子夾了一個品嘗??谥刑鹈鄣奈兜缽浡?,我情不自禁地又拿起一個。
陳寬見我吃著開心,也望著我微笑。我見他站著,忙放下筷子,將他按在對面,
伸出筷子夾起另一個朝陳寬努努嘴。陳寬笑著接下。燭光的照耀下,
我們倆圍繞著桌子安靜分食一盤點心,氣氛靜謐。我開口問道:“這是什么吃食?
之前從未嘗過。”陳寬伸手揩去我嘴角的碎渣:“這叫櫻桃饆饠,是我剛剛才做的。
”我沒想到陳寬居然會做如此美味,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。陳寬見我傻傻的樣子,
走過來將我放在抱起放在床上?!敖袢仗焱砹?,咱們早點休息吧!
”我心想著終于要暴露真面目了,誰知陳寬只是拿過被子蓋在我身上,輕輕拍了拍:“蘭兒,
快睡吧!”我有些驚訝,可是濃濃睡意襲來,我再也支撐不住。4窗外的陽光灑在被褥上,
刺眼的光芒令我睜不開眼。我伸出手擋住,才發(fā)覺外頭已然大亮。旁邊的位置已經(jīng)一片冰涼,
不知道陳寬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走了。我起身呼喊陳寬的名字,卻沒有人回應,他大約是出去了。
屋內(nèi)的桌上留著一碗白粥和咸菜。想來是陳寬給我留的,我搬出小凳挪去屋外的大樹下,
吹著微風,拿筷子往嘴里大口大口扒著白粥。我回想以往的早起生活必然是頭痛欲裂,
因為前一晚的陪酒唱歌,嗓子總是沙啞的??扇缃裎以僖膊挥檬谭钅切┻_官顯貴,
擁有安靜清閑的生活,這正是我在夢中所想象的。趁著陳寬不在,我也閑來無事,
屋里屋外都逛了個遍。外頭都是土路,陳寬的家鄉(xiāng)距離城里還有一段距離,
也不知他何時才能回來。一想到這,我連忙晃晃腦袋,怎么這么快就想到他了。
我靜靜地觀賞著門外的風景,此前媽媽總是將我拘在閣樓上,除了侍客,等閑不讓出門。
直到天黑,陳寬才擔著擔子從屋外回來。他額頭上滿是汗珠,
衣服上也滿布灰塵我將門打開把他迎進去:“你今日去了哪兒?怎的也不同我說一聲。
”陳寬笑笑說:“我去街上賣櫻桃饆饠去了,看你還在熟睡就沒吵醒你。”“對了,
你餓了吧!擔中還剩了些饆饠,我去拿來。”看著他疲憊的背影,我連忙制止住他。
“你坐著吧!我自己去?!被氐椒块g后,我斟酌了一會,開口道:“明日你帶我一起去吧!
書友評價
喜歡周木河很久了,更喜歡他的這部小說《怒踹渣男后,我轉(zhuǎn)身成了老板娘》,它讓我明白:最浪漫的事是,遭遇風雨考驗后,還能與愛人牽手夕陽。經(jīng)歷磨難后,仍和愛人細數(shù)滄桑,兩個人肩并肩,相互依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