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中圈套,這有什么圈套?”我爹問。
“胡老四兒子胡聰的圈套。你咋不想想,那么好的帝王木棺材,他怎么不給他老爹用啊?”
“他說他老爹是戴孝之身而死,不能用好棺材。”
我媽說不是那么回事,好風水好棺材為什么不要?就算是戴孝之身,那還有后代人呢,胡聰難道不希望自己的老爹葬在風水寶地上,對自己有利。
還有,我媽說,你們兄弟倆幫他葬了他爹,他為什么不幫你們的忙二話不說就走了?
很簡單,胡聰事先就發(fā)現了什么,本應該是他老爹住的老屋,卻讓給了仲秋的爺爺,還讓你們覺得撿了個大便宜,這不就是設了一個圈套讓你們跳嗎?
我爹驚訝的問:“難道胡聰發(fā)現了那地方不是好風水,是壞風水?”
我媽說,風水不風水的她不懂,那胡聰念個中??赡芤膊惶?,他不讓他爹住那口棺材,必然是棺材有問題。
棺材有問題,大哥胡大勇才出了問題。
我爹想了想說,對啊,老族長為什么把自己的老木送給外姓人? 他自己也是老得走不動路的人,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死了,把自己的棺材送人,是有點說不過去。
“這不就對了嗎?我又不是不知道老族長的為人,又嚴厲又摳門,誰能占到他的便宜?”我媽說。
“你說大哥是在棺材里撈衣服出問題的?那之后他都好好的呢,應該去撒尿回來就不對了。”我爹說。
我媽提醒我爹說,我大伯可能是看見棺材里的某個東西了,還被那個東西給“咬”了,當時胡刺頭還在場,他身上的陽氣重,會法術,所以把那臟東西鎮(zhèn)住了,可后面胡刺頭出了問題,那臟東西就肆無忌憚的,所以我大伯是在胡刺頭不對勁之后出的事。
因為,胡刺頭出了事,就沒有誰能鎮(zhèn)住那個東西了。
這么一說,我爹想了想,說好像是這么回事。
“我大哥看見的到底是什么?”我爹抓著腦袋說,“臭女人,他難道看見里面有個女人?”
“說不定呢。那是啞女的墳,說不定那個女人就在里面。”
我爹想了想說:“啞女沒有入棺,里面是她的血衣。我覺得不是,我覺得,他被附身了?!?/p>
“附身?大哥會被誰附身?被你們爹……不大可能吧?!蔽覌岓@訝的說,“你爹怎么會不顧念父子情分呢?”
我爹解釋說,陰陽相隔之后,鬼是不認親的,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,在鬼魂面前那也是一具誘人的軀殼。
一聽這話,我媽就緊張的看著大伯,不由的拉著我往門口挪了挪。
聽了我爹的敘述,經過兩人的一番分析,我聰明的爹媽得出結論:我大伯是被附身,具體是被誰附身,墳場那么大,那么多死人,所以現在還是個未知數。他的聲音沒怎么變,光憑“臭女人”三個字根本無法辨識他是誰。
我媽還認為,胡刺頭也有問題,說胡刺頭不是一個活人了。我爹持反對意見,他說胡刺頭是過陰消耗了陽氣,過兩天就會好起來。
守到半夜,大嬸還沒有回來,大伯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,我媽堅持著不準我們一家三口分開,我們只能等待天亮,可是這等時間是最難耐的。
我爹說天亮之后他去村外找人來看看我大伯,順便,把我們娘兒倆送出村,離開這個是非之地。
“那你呢?”我媽問。
我爹說,他不能走,大嬸沒回來,大伯還這樣,這個家他是唯一能擔事的,他說,男人要有擔當,不能為了自己的利益就不管別人了,更別說,他們是親兄弟呢。
他還對我媽說,要給娃兒做個榜樣,讓他知道該怎么當一個男人。我聽得似懂非懂的,我爹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許多。
我媽點點頭答應了,她說:“那紅絲綢,你拿出來讓我看看?!?/p>
我爹把紅絲綢打開,那上面的字像是繁體字,卻又比繁體字還要繁瑣些,我也只認得一些偏旁,比如說:因,女,文。
“他爺爺是在給仲秋配姻緣呢?!蔽业f,“他臨死前都還在掛念著仲秋。”
“有什么好掛念的?才不到十歲的孩子,配什么姻緣?還以為是農村配娃娃親大人說了算?”我媽不滿的說,“再說,寫的這些東西誰看得懂?到底要配給誰,提前為什么不早說?這幾行字,怕是要拿去給考古先生看?!?/p>
我爹說既然寫得出來,那就有人認得出來。找個會看的人,翻譯一下就行了。
“難不成你還真要照著做,讓我們仲秋娶他爺爺點的媳婦兒?”
“老人家的心事遺愿,是一定要完成的。不然的話,會被詛咒……”
“這是愚孝!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?我看你也是糊涂了!”
我爹說這是老人的遺愿,必須遵守。
“真是受夠了!這就是愚昧。這九年不讓我們回村,說我們仲秋是妖鬼,沒辦法為了孩子,我也只能背井離鄉(xiāng)?,F在又要給我們仲秋許一門娃娃親,我說什么也是不愿意的!”
“不行,必須按照我爹的遺愿來。他一定是為了仲秋好?!?/p>
“他死了,還要管活人的事情?”
“他給仲秋定親,一定是為了仲秋好!”
“死都死了,多管閑事!”
“你過分了……”
我爹媽吵了起來,各執(zhí)己見,都不退讓半步,我媽說什么也同意我爺爺定的親事,并說了我爺爺幾句重話,說他老腐朽,不開竅。
“如果不是他爺爺,仲秋根本就不能活!”我爹怒了,脫口而出,“仲秋的命是他爺爺給的!你忘了仲秋生下來是個什么樣兒?”
我媽頓時就不吭聲了。
我爹來勁了,動情的說,孩子生下來冰冷冰冷的,渾身青紫,不哭不睜眼睛,就是一個死嬰。要不是他爺爺,我們哪兒來的孩子?你知道他爺爺是怎么救他的嗎?他爺爺用……
說到這兒,我爹戛然而止。
“說啊,你倒是說。這些年關于娃兒的事,你總是藏著掖著的,你就跟村里人一樣,在懷疑我們的娃兒是妖鬼投胎是不是?”我媽說,“你說啊!你說不出來,那就是你編的。說不定我們去醫(yī)院后,孩子自己緩過來了。”
我爹的嘴巴張了張,從我媽手里奪過紅絲綢,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天亮后,我媽好像消氣了,默默的去廚房做早飯,在他們的爭吵聲中,我睡了個囫圇覺,無精打采的在灶膛前燒火。
大伯睡下了,天一亮他倒頭就睡,鼾聲隔著幾個房間都能聽見,這讓我爹放心的出去尋找大嬸。
太陽從木格窗射了進來,照在灶房里,頓時讓人有了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,我忍不住的跑去院子里玩。
我媽讓我別跑遠了,并不時的從木窗里探頭出來看我,為了讓她放心,我一邊玩一邊弄出聲音來。
“撲哧……撲哧……”
“咯咯咯!”
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,聽起來好像是一只雞被按住了,我好奇的跑過去,這邊的房子是胡刺頭家的。
太陽都丈八高了,我拍著他家的木門說太陽都曬屁股了,你還沒起來嗎?我媽做好了飯,你過來吃飯。
那雞的撲騰聲越來越大,叫得越來越凄慘,我想胡刺頭在家悄悄殺雞呢,悶不做聲的,是怕我們吃他的不成?
哼,給我爺爺辦喪事天天吃好吃的,有什么稀罕?
我從他那邊窗戶跳下來,那里面雞的聲音也就弱了。
正好我爹回來了,他沮喪的說沒有找到我大嬸,村里昨晚也沒有人聽到動靜,他準備吃了飯再去找一圈。
經過胡刺頭家門口,我爹拍著門問胡大師要起來吃早飯嗎?
我小聲說人家悄悄殺雞吃呢。
我爹才不信我一個小屁孩的話,他又拍了幾次門,里面隱約傳來了胡刺頭的聲音,說的是什么我沒聽清楚,那聲音非常含糊,就像嘴里包著糖一樣。
“那就不打擾你了。你好好養(yǎng)著,出來的時候就叫我。”我爹說著就回了大伯的家,到伙房給我媽匯報情況,說沒找到大嬸,隔壁胡刺頭在家養(yǎng)陽氣,不知道要養(yǎng)幾天才出門。
“你聽到胡刺頭的聲音了?”
我爹說聽到了,我媽松了一口氣,說那就好。
吃完早飯,我爹又去看大伯,他睡得還是那么沉,根本就叫不醒。他們估計我大嬸是不是生氣跑去了隔壁村的娘家,說干脆到她娘家去看看。
大嬸的娘家就在去往鎮(zhèn)上的路上,我爹說正好帶著我們娘倆,把我們送上車回家。
一說到回家,我媽和我都非常高興。
我們一路離開村子,村里看見我們的人都很高興,有人還故意大聲說,喪門星終于要回去了。
我爹媽忍了,想著反正都已經在離開的路上,誰還會回來跟這些人打交道?
路過一條小路,路邊有一間殘破的茅草屋,我想起來是我爹昨晚指的啞女的茅草屋,就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一眼。
我竟然看見黑乎乎的茅草屋里亮著燈火!
昨晚我爹也看見了,這燈火怎么還亮著?
我告訴我爹,那茅草屋里亮著燈呢。
我爹一愣,我們都看見那燈火,還看見茅草屋周圍的荒草有些亂,好像有人走過。
我爹幾步從小路跳下去,撥開半人高的亂草,站在茅屋前往里看。
過了半分鐘,我聽見我爹在大喊:“大嫂,大嫂!”
我媽趕緊朝我爹喊:“胡大志,你在喊什么啊?”
“我們大嫂在里面!”
“你說什么?”我媽有些不敢相信的問,“你說大嫂在里面?她在里面干什么?”
我想也是,好好的自己家不回,跑到這荒郊野外的茅草屋做什么?這茅草屋年久失修,沒有人住,眼看著就要塌了。
我爹沒回答,順著原路跑了回來,他臉色有些不好看,我媽問是不是看清楚了,大嫂在里面做什么?
“看得清清楚楚的。大嫂就在里面,背對著我坐著,好像是在梳頭?!蔽业f,“我怎么叫也不答應……”
“那我們進去看看?”我媽說,“她是不是在里面睡著了?真是,跑這里來做什么?。俊?/p>
我爹搖搖頭說看不大清楚,不能判斷,也不敢輕易近前。
“為什么?”我媽問,“青天白日的,進去就是了。你怕茅草屋塌了不成?沒那么巧。”
“文菊,你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。如果單獨大嫂在里面,我就能進去。但是里面還有一個東西,我不敢進去?!?/p>
“還有一個東西?是什么?”
書友評價
很喜歡這部小說《姻緣劫》里的人物仲秋陳拐子,作者包子將筆下的人物刻畫的入木三分,性格飽滿,情感細膩真實,讓人入戲很深,準備再刷包子的其他小說!